“好快的發球！”

極速飛行的網球在人的肉眼還沒反應過來時於空氣中留下一道黃色的折屈曲線，呼吸之前縱穿了整個網球場。

接球一方的橘桔平，反應同樣不慢，在大多數觀眾還在被這一超高速度的發球震得發蒙時，他已經攔截了來球，便是一個大力抽擊。

日暮夕霧沒再守著端線，在對手揮拍之時便瞬間變換步伐，順著中線向網前推移。

原本沿著來時路徑折返的網球在飛躍球網時莫名其妙地陡然變線了。

京都少年不慌不忙，幾個小碎步，便在一個360度轉身的同時揮出了球拍，精準地擋下了網球的去路，腕部翻動，挑起了一個高球。

橘桔平立即反身向後場追去，回以一個強有力的扣殺。

在這期間，日暮夕霧站在原地不動，微低頭，眼瞼半垂，球拍換到左手，右手在勾弄著拍線——直到感覺到空氣被帶起一陣隱約的波動。

像是反應有些不及一樣，腳下急速往後退，直接以握拍的左手反拍阻擋了勁猛的網球。

好似十分倉促，但這一回擊依舊完美得無可挑剔。

場外觀賽的立海大眾人一直留意著他們在賽場上的同伴，自是發現了日暮夕霧有些奇怪的表現。

“怎麽回事？日暮的球拍有問題嗎？”丸井文太不由得出聲。

——雖是疑問，事實卻是顯而易見的。

柳蓮二平靜地開口：“日暮覺得球拍不趁手的可能是77.4%。”

“我還是好奇，參謀這個百分數後面的小數點是怎麽得出來的？”仁王雅治一副根本不擔心球場上的人的輕松姿態，漫不經心地笑道。

柳蓮二回了一個不是答案的解釋：“計算得出的結果。”

“雖然拍子不好用，不過不用擔心的。”傑克桑原插嘴了一句，“日暮今天的表現很不錯。”

“前輩也太大意了吧，”作為一眾少年中最為粗線條的切原赤也竟然也會說別人粗心，“比賽前都不檢查一下球拍嗎？”

“有時候一些極小的問題不一定能提前檢查到，”柳生比呂士擡起手輕推了推眼鏡框，“在比賽當中拍子出現問題也是常有的事。”

丸井文太哈哈一笑：“真難得，日暮那麽細心的人，也有馬虎的時候。”

“可能是因為他今天用的拍子並不是平常常用的吧？”柳生比呂士說道。

“或許。”仁王雅治懶懶地開口，“不過Yuuhi剛才那一手非常漂亮喲，沒想到他左手用得也不錯。”

柳蓮二表示：“雖然日暮的慣用手是右手，但他應該專門訓練過左手。”

盡管如此，賽場上在緊急之情況下用左手回球成功的日暮夕霧，在下一刻極快地將球拍換回右手。

這一球還在拉鋸。

“那個什麽橘桑有點能耐嘛，竟然在日暮前輩手下堅持了這麽久。”這樣說著，切原赤也還是一臉滿不在意的表情。

“橘桔平在全國級選手當中也是巔峰水準的。”柳蓮二提現一句。

柳生比呂士接過話茬：“但他今天的表現有些不夠呢。”

“因為前兩場輸給我們，心裏負擔太多了吧！”丸井文太說完，嘴裏吹起一個泡泡。

傑克桑原點頭附和：“如果只是這樣的水準，日暮必勝無疑。”

“光贏還不夠哦，部長要求的是一局不能丟。”

像是為了證實同伴們的推斷一般，日暮夕霧忽是一個削球，被前一球調得跑到後場的橘桔平來不及到位。

裁判隨後宣布：“Fifteen，love。”

日暮夕霧重新退回到底線之後，手指又勾了勾拍線，過了好幾秒，拿出第二個球。

“是縣大會決賽上用過的飄球？”

觀賽的少年們繼續探討著。

丸井文太笑著將雙手搭在腦後：“厲害了，日暮，這個發球比之前的更難破解，是又完善了？”

“這一招有名字嗎？”柳生比呂士問。

柳蓮二點頭：“流螢。”

仁王雅治挑眉：“不是Yuuhi起的名吧，他好像沒有給招式命名的習慣。”

之前的“莫比烏斯”發球與“巴赫靈感”還是大家給的稱呼——日暮夕霧擅長以最基礎的技巧隨機應變，即便有幾個固定招數在不同的場合下也會有不完全一樣的表現。

柳蓮二淡定回答：“我命名的，方便記錄。”

“噗。”

“誒？”丸井文太好奇，“為什麽叫‘流螢’？”

軍師沒有給出回答。

賽場上，日暮夕霧這一招在縣大會上逼得對手心理幾近崩潰的發球，再一次發揮其可怕的威力。

可以看得出來，不動峰反覆研究過立海大所有選手用過的各招式，並精心準備了破解之法。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個發球，輕飄飄地落地。橘桔平冷靜地等待著網球彈至最高點——施加其上的旋轉效果被減消到極致時，才果斷予以回擊。

“Out。”

“Thirty，love。”

立海大的少年們毫不意外。

“想要靠之前的比賽數據，破解Yuuhi的網球，是橘君的失策。”仁王雅治評價，“那家夥進步的速度快得嚇人。”

很明顯，橘桔平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幾乎是立刻改變策略，應對起日暮夕霧的第三個發球越發謹慎了。

不得不說，作為全國級選手，橘桔平哪怕是沒有發揮出全部水準，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日暮夕霧第三次使用的是同樣的發球技——現在多了個“流螢”之名的招式。

這一回橘桔平調整好節奏，成功將球打回了。

便在大家認為會再次出現一球僵持的局面時，局勢陡然一變。

明明橘桔平的網球拍已經觸及急旋的網球了，卻是反應遲滯，慢了一拍才挑起球——網球順著他的球拍，往回滾動，在人猝不及防時脫離拍面，直直掉落。

“Forty，love。”

裁判出聲的同時，場外觀賽的人群有些躁動。

不動峰隊的選手們覺得他們部長這一球的失分非常莫名其妙，不解之餘，更多的是擔心了。

與此同時，眼力極佳的立海大隊少年們，也是有些迷糊。

“那個抽擊球……”傑克桑原皺眉，“是巧合嗎？”

柳蓮二這時出聲了，嘴角帶著淡笑：“流螢斷續光，一明一暗一尺間，寂寞何以堪。”

國語向來都是苦手科目的傑克桑原一頭霧水：“什、什麽意思？”

仁王雅治有點無語的樣子：“餵餵，參謀，現在是賣弄你古文功底的時候嗎？”

全優生柳生比呂士單手扶著眼鏡框：“是立花北枝的俳句《螢》吧？所以‘流螢’是這個意思嗎？”

聽了半天完全聽不懂的切原赤也，跟傑克桑原一樣茫然：“前輩們都在說什麽，這跟日暮前輩那個抽擊球有什麽關系啊？”

“我想，柳君的意思是，‘流螢’這一招並非單是日暮君發的那個飄球吧？”柳生比呂士註視著賽場上又一次用出“流螢”發球技的日暮夕霧，說，“其實，橘君從接下了日暮君的發球起就被帶走了節奏。”

在柳生比呂士的提醒中，大家這一回將日暮夕霧的發球看得更加仔細而透徹。

丸井文太恍然大悟：“之前還說這個發球有一個破綻，現在看來日暮不僅完善了絕技，還反過來利用了這個破綻。”

水準次一點的根本看不透這個發球的破綻，就算發現了破綻，在技術上也不一定做得到破解。

而像橘桔平這樣的高手，能看透並借著這一破綻破發，現在破綻卻在日暮夕霧的改進下被充分利用，造成的效果一便是誤導判斷，二則是誤導不成，接發成功後反而落入了真正的陷阱裏。

“流螢”不只是一個發球的動作，而是多個球的連環招式。

“真是聰明啊，Yuuhi，”仁王雅治笑言，“接球員不一定不會發現是陷阱，但想要成功接發，不得不主動往陷阱裏跳……怪不得是‘流螢’，這種有希望的光芒在眼前，捉摸不定的感覺確實比完全讓人絕望的黑暗更可怕！”

“這是光明正大的計謀，”一直不怎麽摻和一眾討論的真田弦一郎忽然出聲，“大家應該跟日暮一樣主動學習兵法，善用謀略到網球之中。”

氣氛默了。

想到兵法上晦澀難懂的文字，不少人都有些心裏發怵。

這時，隨著一個完整的“流螢”被盡善盡美地施展出，日暮夕霧再度贏了一分，便是保發成功。

“Game 立海大日暮，1-0。”

借著交換場地的空隙，日暮夕霧快步來到坐在教練椅上的藍發少年跟前。

不等他出聲，幸村精市先一步開口了：“小夕是要換拍子嗎？”

“啊……”時間緊張，京都少年沒有猶豫，直接說明情況，“我的拍子被調換了。”

他手上的拍子雖然與自己的是一個品牌同一型號，甚至細微處相差無幾……連他自己一開始都沒發覺，

在熱身時覺得手感有些微異樣，當時沒想過拍子不是自己的可能，還以為是手柄的問題，便在臨上場前換了柄膠。

然而在剛才的比賽中，接了橘桔平幾個重力球後，他感到了不對勁。雖然堅持了一局比賽，甚至還贏了，但是拍線松動了許多，繼續用下去說不準會出狀況。

幸村精市眉頭微凝，但現在不是追究真相的時候，便打開自己的網球包：“用我的拍子，這個和你的球拍型號一致。今早我還用它練習了，沒有問題。”

日暮夕霧沒有推辭，語氣感激又歉意：“是我疏忽了。”

——盡管他帶了不只一柄球拍，但現在這個網球拍也是從他自己的包裏拿出來，竟然被人換了……其他的用起來自然也不會放心。

幸村精市語氣平靜：“不用想太多，先專註比賽，等結束了再去查一查。”

日暮夕霧也沒太糾結，聽了他家部長的話，心裏越發安慰了，眉眼彎了彎：“好。”

註意到他的表情，幸村精市一直顯得嚴肅的表情柔和了下來，不需要再囑咐什麽，目送著對方拿著自己的網球拍返回賽場。

其後，視線掃過被留在椅子上的網球拍，嘴邊的淺笑漸漸淡了下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